close

……其實現在想想真的很不可思議,我怎麼會跟冰炎睡在同一張床上呢……這種機會根本不可能有啊……」打了個哈欠,褚冥漾瞇眼看著眼前的男人。
意識好朦朧,想要再睜眼看清楚一點,但是眼前卻模模糊糊的。
他閉上了眼睛,從棉被中伸出右手,抓住了坐在床沿的冰炎的左手腕。

「所以一定是作夢吧……」他又鬆開了抓住他手的右手,將自己的身體翻回正面,面對米色的天花板。
「是不是只要我醒來……我又要回到那個地方?」冰炎聽到這句話頓時覺得不對勁,轉頭看向躺在床上的少年──
他感覺他的心突然像是揪了起來,有些痠疼。

少年哭了。
而且,是臉上帶著微笑的。

從他的角度看過去,他只能看的到少年的一隻眼。而那隻眼正從眼角留下了一道水痕,同樣也被燈光照的發亮。
「你……」他皺眉,怎麼回事,為什麼突然哭了?
為什麼要露出這種比哭還要難看的表情?
只見少年將手臂蓋到自己眼睛上,吸了吸鼻子,「我啊,一直都是冰炎先生的書迷喔。」
冰炎聽到這裡後只是皺了皺眉,說這句話的意思是什麼?
為了討他歡心嗎?
可笑至極。
不過少年接下來的話語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他原先以為會出現的一些好崇拜自己之類的話都沒有從少年口中說出,相反的,聽的讓他心疼。
「我還記得那時候……在那個我無法度過的夜晚,是冰炎先生的書救了我……」褚冥漾將手臂放到了自己的眼上,「那個茫然的夜晚……

那個孤單,寂寞,只有自己一人的夜晚。
姐姐離開了,為了家庭,留他一個人待在這個城市奮鬥。
他也同樣想為了那個破碎的家庭做一些事,但是強勢的姐姐卻對他說他沒有必要做這些,讓她自己來就好了。
她希望他好好的過生活。
那天過後,雖然他們兩個被醫院送到了警察局,打算連絡母親家那邊的親戚,卻不知為什麼的聯絡不上。
電話中只出現所撥的號碼是空號這句話。
他們暫時被安置到了一個類似是孤兒院的地方,過了幾個月後,姐姐帶他離開了那個地方,將他帶到了一間很簡陋的房子附近。
姐姐對他說,這個以後就是他們的家。
他不知道為什麼姐姐會突然找到這個地方,她只是聳聳肩,對他說不用在意。
雖然家裡發生了那種事,但是姐姐還是考上了一間很好的高中,不過卻是在外縣市,必須要離開這裡,住宿學校。學校的待遇很好,包吃包住免學費,甚至還有附獎學金,甚至還有到一定成績就可以直升的大學部,名聲好的不得了,可說是人人稱羨的明星學校。

他想挽留,但他知道不行。

於是姐姐雖然猶豫了很久,但最後還是決定要去那間學校唸書。
之後什麼他還是沒有問姐姐他們現在住的房子是哪裡來的,他只記得最後一次看到她也同樣是夜晚,姐姐帶著為數不多的行李離開了她從小到大居住過的城市,摸著弟弟的頭希望他可以不用擔心一切,像個普通的學生,每天專心在課業上就好了。
後來,過了三年,姐姐寄了一份禮物給他當做考上高中的賀禮。
他還是不知道姐姐哪裡來的錢可以供應他這麼好的禮物,一隻手機耶。還有先前房子的租費,姐姐到底是去哪裡工作才賺到的?即使過了三年他仍然住在那棟簡陋的房子的一間屋內,旁邊的鄰居或多或少都是跟他相像的人。
不過現在最令他擔心的是,在姐姐剛走沒多久後,他似乎有聽到風聲說這棟房子在近期內好像就要被拆掉了……房東也因為經濟困難的關係而在不久前掙扎著要不要將所有權賣給建商,而建商則是正在研討要不要在這裡蓋一間豪宅。
豪宅。
褚冥漾覺得真是可笑至極,他真搞不懂那些有錢的人為什麼可以這樣肆意亂花?難道他們都沒有想過有很多人是過著吃不飽也穿不暖的日子的嗎?
而且他知道接下來可能再也找不到這樣的租屋處了,雖然有些小偏僻,但是只要走個四十幾分鐘就可以有便利的交通工具。如果是其他類似這樣的地段的話,恐怕要比他現在的租金還要高上好幾倍吧。

那時候他只覺得非常的不知所措,為什麼是由他來承受這些?
為什麼他的家庭會變的如此?
為什麼,他會在這裡?
無解啊。

直到後來一個契機,讓他看了冰炎所寫的書,裡面的故事是在敘述戰爭時期的各種事件,其中有著人性的解析,還有角色們在歷經許多困難後再次找到自己活下去意義的故事。
褚冥漾對這故事中主角從一開始的茫然到最後的改變有著深刻的同理心,讓他開始思考,是不是自己有朝一日也能變成這樣?
是不是只要堅持下去,他就可以找到自己生存的方式?然後再次彌補那破碎的家庭,幸福恬靜的活下去?

或許很令人難以置信,而他自己也同樣的沒辦法相信。原來自己是一個這麼容易就被感化的人,他原先一直以為自己在經過了那場浩劫後,心,就死了。
也因為如此,褚冥漾養成了每天都會翻閱那本書的習慣,也讓他的心意越來越堅定。
他開始拋棄以往如同行屍走肉的生活,對所有人不再沉默以對,而是會試著露出小時候的自己會綻放的笑容。
雖然一開始真的是不太容易,不過到後來,他考上了高中後遇見了人生中最重要的朋友,還遇見了在一間白色咖啡廳中溫柔的三兄弟,他的人生開始改變,走向了他原先無法想像的幸福。
縱使他的家庭仍然破碎,但他已覺得非常滿足。
所以當他第一次見到冰炎,他差點要在咖啡廳哭出來;第一次聽見冰炎是自己認識的學長的好友時,他感謝命運的安排。

第一次,他不怨恨上天。
他只是想告訴他,他有多感謝他。

「喂,你到底怎麼了。」側過身,冰炎抓住了少年收回去的右手。
有些慌張,在這之前雖然不認識少年,但是他還是有一定的自信認為自己有瞭解他一些。
然而少年現在大哭的模樣讓他開始不知所措。
「冰炎先生………………」眼前的少年用沒被抓住的左手蓋住了自己已溼透的雙眼,只見衣袖開始被淚水沾濕,而且水漬有越擴越大的趨勢。
「你……
活了十九年第一次感到這麼不知所措,冰炎突然覺得有些懊惱。看著少年不斷啜泣,呼吸甚至因此而斷斷續續的樣子,他突然覺得有些心痛。
硬是扳開了少年遮住自己雙眼的手,冰炎在看見少年的墨眼時愣住了。
比平時的眼更加水盈,朦朧感又給其添加上了種美感。

但是這並不是冰炎現下所注目的。

為什麼少年看著他的眼,讓他的心感到疼痛?感到無措,感到憐惜。
而少年口中吐出一句又一句他所無法理解的話語,也讓他難受。
少年應該是要笑著的,笑著,然後面對所有他身旁的人。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他不希望少年的眼是如此的哀傷,他也不希望少年的嘴吐露出如此哀傷的話語。

那麼,就將二者封起來吧。
他這麼想。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菖絕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